温书晗又一次意识混沌地醒来。
卧室里只有她一人,难说是安心还是忐忑。
天蒙蒙亮,窗外正在下雪。
寒风日夜交替,裹挟着细雪飞旋,常年挺立的松柏染上一层银灰。
皎洁雪碎层层叠加,树枝不堪其重,成形的雪块接二连三抖落。
几天过去, 温书晗只能隔着落地窗看向外界,也从玻璃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胸前落了一片斑驳红印。
别墅阳台早已被玻璃封死,就连阁楼的推拉窗都上了锁。
没有一个足够理想的安全出口供她逃离。
据她观察, 前后院一共有六名外籍警卫,早晚按时轮换,绕着别墅巡逻。
她偶尔下到一楼, 对着侧厅露台发呆的时候,会跟他们对上视线。
那帮人都是中东长相,笑或不笑都是一脸凶狠,让她联想到电影里杀人如麻的反派。
她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灌下一杯冰水,硬着头皮回到卧室。
至于陈言肆,他每天行踪不定。
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习惯性地搂着她在浴室里做一次。
她因为缺氧而微微张嘴呼吸,他就顺势吻过来,急切地撬开她嘴唇,舌尖直驱而入,纠缠到她脊骨酥麻泛软,再俯在她耳边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让她早点缴械投降。
偶尔回来得晚, 她已经睡着了,他就抱着她睡觉,用体温烘她。
等她被热得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再把她翻个面,压在枕上趁火打劫,要她出声,?在耳边叫给他听。
好几天都是这么荒唐放纵地过。
温书晗依旧想走。
但她对他的日程安排一无所知,把握不了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只能每天在警卫的监视下正常吃饭睡觉,过得提心吊胆又索然无味。
她的手机不在身边,无聊时只能跟厨师和家政阿姨说说话。
他们都以为她是陈言肆的新婚妻子。
每次回到他俩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温书晗就不想开口说话了。
今早醒来,枕边没人。
她猜陈言肆赶飞机去了,否则不会起这么早,因为他不会放弃每一个索取性.爱的机会,尤其是欲念萌芽的早晨。
她怀疑他有这方面的瘾。
窗外大雪停歇,天色阴沉沉。
温书晗拥着被子坐起来,静了会儿,脑子涌上第一个念头:她最少得联系几个朋友,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虽然她不一定会跟他们说明实情,但跟认识的人保持联系,至少能让她踏实些。
可是她没有通讯工具了………………
正纠结,枕边有手机长震的动静。
她心里一惊。
陈言肆把手机和电话卡都还给她了?
她连忙翻枕掀被,找出动静来源。
果然,就是她的手机。
来电是沈文芸。
她如蒙大赦,立刻接通:“妈!”
“早呀书晗。听筒里格外温柔,“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
"-"
字眼在喉咙里卡了一下。
像第六感侵袭,给她传达了一个警示。
她下意识环视一圈,水凝的瞳孔轻微震颤,视线慢慢往上移。
霎那间,她心跳狂飙。
正对着的墙面顶端,有三个闪烁的小红点,像夜里狩猎的兽眸,直勾勾盯着她。
她正被监视着。
安全感荡然无存,她突然意识到,这场通话也有可能被监听了。
但凡她说出“请过来救我”之类的话,陈言肆就会作出与之相应的无耻举措。
她根本没有向外求助的机会,除非她不顾家人安危。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她心脏凉了半截。
原则是不能把家人拖下水,她深吸一口气说:“妈,我最近很忙,下次吧。”
听筒里顿了几秒。
“那好,你先忙你的。最近还好吗?”
这话似曾相识,沈文芸一向这么笼统地关心她。
温书晗紧攥着手机,语气镇定:“我很好。”
她又一次撒谎了。
“那就好。对了书晗,安安生日快到了,昨天收到好多从纽约寄来的礼物,是不是陈言肆安排寄的?”
温书晗忽然烦闷。
这个衣冠禽兽,总是对外界装好人,本质却是难以形容的恶劣,之前还拿家人威胁过她,好坏全给他占了。
她愈加心累:“这个我不清楚,应该就是他的手笔吧。”
“哦,那他有心了。其实妈妈一直想跟你说,你跟陈言肆认识这么久,他对你挺好的,对我们也很好,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天,关系不要搞太僵了,知道吗?”
她眉心动了动。
这话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听到过了。
沈文芸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只是对陈言肆这个人,她实在夸不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反驳又显得怪异,她索性顺水推舟“嗯”了一声。
以防万一,她事先暗示沈文芸:“妈,如果陈言肆打电话跟你们说一些不好的话,你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对方不解,不明白什么属于“不好的话”。
温书晗不方便举例,解释多了又会让对方担心,她索性把话收回:“没什么,你们平时注意安全就对了。”
“好,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沈文芸最后叮嘱几句就挂了。
温书晗一时看不见逃脱的希望。
她把手机放到一旁,耷着眼睫,抱起膝盖发呆,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团成小小一团,有点无助。
与此同时,监控摄像里显示的也是这一幕。
陈言肆坐在书案前,画面满屏的平板立在桌上。
他眼里波澜不惊,看了半晌,不禁屈指蹭了蹭屏幕中间小小的人影。
桌面上躺了一只黑色录音笔,反复播放着让温书晗心安的话:
“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他没按暂停键,录音笔自顾自播完一连串语音,进入下一个循环。
陈言肆欣赏似的,看着监控里一张温柔小巧又有些犯愁的脸庞。
许久,他眼底泛起一丝若明若暗的笑,低喃得仿佛悄无声息??
“好乖。”
温书晗跟“母亲”打完一通电话,情绪没怎么改变,反而徒增压力,害怕家人因自己受到伤害。
明明他们都是无辜的。
但陈言肆可不管谁无辜谁有罪,只要他想下手,男女老少他照伤不误。
温书晗深感无力,又心烦意乱。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强烈而清晰??
逃,一劳永逸地逃。
然而逃跑前第一步,必然是让陈言肆彻底消除对她的疑虑。
要从装乖开始。
她攥了攥床单,余光瞥了眼头顶的监控。
思衬片刻,她掀开被子再次躺了下去。
像是懒得动弹,也没有心思跟他对着干。
威胁力为零。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
是陈言肆打来的视频通话。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必须要假装松弛,否则毫无机会。
于是她纹丝不动,保持躺着的姿势接通视频。
“怎么了?”
她佯装睡不醒的样子,声音有气无力。
屏幕里,一双捉摸不透的眼眸正不移不动看着她,彼此对视几秒,她忽然一阵心乱。
这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一切心虚。
在他面前撒谎伪装,极其考验心态。
描摹般的视线在她脸上缓慢来回,她控制着呼吸,佯装镇定。
无言半晌。
陈言肆那边是办公室布景,落地窗外隐约露出一幅巨大的电子产品广告牌,英文标识很显眼,她猜到他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得知道他具体的归期才行。
陈言肆像会读心术,拖着懒洋洋的强调给她答案:“后天回去。”
她假装不在意:“知道了。”
陈言肆一手撑起额头,语气闲适:“一个人在家,要不要我弄只猫来陪你?”
好歹是一只小生命,他这么一说,好像猫是什么随拿随取的东西,玩具一样。
她闷闷说:“不用。”
他笑了下:“不是喜欢猫么?”
“现在不喜欢了。"
“那我早点儿回去陪你?”
“…………”那更可怕。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拒绝完又跟他确认,“你后天,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他眼神静了几秒。
“想我?”
她视线飘忽一瞬,忙找借口:“我最近………………..学会做新菜式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这话像是卖乖,陈言肆眉梢微挑,不加修饰道:“下午四点。”
她追问:“四点就到吗?”
“嗯。”
“好。”
陈言肆笑意很淡,眉眼间染了一丝温柔的懒怠,不经意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温书晗避重就轻:“我不是每天都这样吗,是你没有注意。我要再睡一会儿,有点累。”
“嗯,你睡。”
视频挂断。
她闭了闭眼,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事已至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宁愿顺从一些,换取身边人的平安。
至于逃离,她得慢慢想办法。
傍晚,温书晗趁警卫轮换的时间间隙,跑上跑下寻找能用的车钥匙。
她暗自算过,陈言肆停在这边车库里的车一共有三台,至少还有两把车钥匙留在家里。
可是哪儿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难道所有车钥匙都在他手上?
算了,不如等他回来,再找个机会翻他外套口袋……………
门铃突然响起。
她心一跳。
陈言肆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赶紧整理好大大小小的抽屉,前去开门。
门一开。
“Surprise!”一声迎面而来。
温书晗怔了一瞬。
门口聚了五六个年轻活物,打头站着的是周纪,他最能闹腾,梁泽在后面跟她挥手打招呼。
至于其他人,她只是眼熟,不怎么深交,但平日里他们也对她很友好。
看他们拎着的各式礼袋,她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们过来是要......”
“搞跨年party啊!”周纪兴致勃勃。
温书晗心下一谅。
这么一闹,她的逃离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辙,先让他们进来吧。
一拨人鱼贯而出,温书晗在最后把门关上,回身问:“是陈言肆让你们来的吗?”
周纪把鞋子踢落,毫不客气地换上室内鞋:“对啊,他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们来陪陪你。”
温书晗沉默片刻,垂眸掐了掐指腹。
梁煜泽放下礼袋,上前问:“妹妹,你还好吧?”
她指尖一动。
难道梁煜泽看出她情绪不对劲了?
那她是否可以把对方当成一个明事理的好人,让对方带她出去.......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梁煜泽就惋惜道:“陈言肆说你最近太累了,心理方面......情况不太好,需要长期在这边休养,调整情绪。”
一瞬间五雷轰顶。
她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没关系,我理解。”对方温和打断,“舞蹈演员常年面对镜头,平时还要被恶评攻击,有抑郁情绪很正常。没事的,我们都会陪着你。”
无助感兜头而下,她甚至语无伦次:“不是的,我、我真的很好,我一点病都没有。”
“嗯,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担心。但你不要硬撑着,平时多休息,多跟我们倾诉。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温书晗再也无法解释了。
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长时间不跟外界接触,朋友们会逐渐起疑心,进而报警找她。
但现如今,她分明是顺理成章被陈言肆困在这儿了。
她无可奈何,只能将计就计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恳求梁煜泽:“最近一直待在这儿,有点无聊,我想出去散散心,你带我出去吧,好不好?”
对方摇头:“不行,你最近需要在家静养,不适合外出。等你好了,我们再带你去露营。”
温书晗彻底泄气了。
周纪他们在开放式厨房里聚成一堆,边边做菜,一会儿抛洋葱一会儿砸土豆,打游击战一样,弄得整个一楼乌烟瘴气。
最后他们也闹不动了,靠在中岛台上消停了会儿,开始聊天。
“听说薛明成进ICU了。”
“啊?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但………………挺悬的,希望人没事儿吧,福大命大。”
温书晗听见他们谈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身边所有追求者,但凡有哪个坚持不懈的,最后都会被陈言肆以各种手段处理掉。
她愈发觉得他可怕。
晚上,一帮人专注哄她开心,大家一起吃饭玩游戏,她心不在焉,说想喝酒。
他们不让:"这可不行啊,陈言肆说你一杯就倒,我们可得看好你,不能让你喝醉。”
温书晗只觉心累。
仿佛自己被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监视,连喝什么都没了选择权。
直到聚会散场,她在玄关附近叫住周纪:“我有东西落在舞团公寓了,你可以顺路带我回去吗?”
周纪这个缺心眼儿:“当然行啊,不过我得言肆说一声。”
“别。”她连忙打住,心要跳到嗓子眼,“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要了,你别联系他。”
兜兜转转,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毋庸置疑,自己现在就是被陈言肆软禁了。
既然想把她永远关在这儿,又何必叫一群朋友大老远过来,燃起她逃离的希望。
他就这么不做人吗,非要把她折腾出心理问题才罢休。
另一边,陈言肆的手机监控画面里,温书晗独自坐在沙发一角,闷闷不乐的,一直在喝酒。
他不让她喝,她偏要喝。
先前装出的一点乖巧早已烟消云散。
陈言肆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她每喝一杯酒,微悬的笔头就叩一下桌面。
三杯已过,他眼底情绪逐渐沉降。
直到她喝得微醉,盖着毛毯睡下,他才疲倦地按了按鼻梁,把手机扣在桌面,起身离开书房。
他本想绕到套房阳台抽根烟,不料昏暗的不远处,竟然有个棕发女人衣衫不整,侧躺在客厅沙发上。
女人直勾勾看着他,睫毛扑闪几下。
像是西班牙人,英文有口音:“嗨,工作辛苦了。”
陈言肆脸色一沉。
什么玩意儿,究竟是谁塞进来的。
他没拿正眼瞧她,往边上走了几步,拉开复古立柜的顶层抽屉。
东西冷冰冰拿在手里,他耷着眉眼一句话不说,枪口朝外指了指。
女人登时傻了,整理好衣服急忙往外逃,用来勾人的首饰叮叮琅琅掉了一地。
陈言肆把冷械扔回抽屉,后槽牙紧了又紧。
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洁癖,直到这一秒,他觉得周围一切都很脏,令人作呕。
酒店经理接到电话,连忙安排保洁团队上门清洁。
陈言肆抽着烟看他们忙活,突然觉得眼疼。
最后索性换了间套房。
烦了半天,好不容易入睡。
梦里是温书晗躺在他床上,软乎乎的手臂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工作辛苦啦。我好爱你。”
温书晗这几天不怎么吃饭,光喝酒,醉了醒,醒了又醉。
反反复复,连院外的警卫都露出担忧神色。
今晚她又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小虾米一样团在沙发一角。
室内没有开灯,她缓慢眨眼,对着一团月光发怔。
不知何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他就站在沙发前面半米的位置,而她蜷着身子侧躺,倾斜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三分之二的模糊身影。
他肩宽背挺,衬衫纽扣不喜欢全系,总是敞着两颗。
定制西服裤没有一丝褶皱,一切都是那么整齐得体,这般游刃有余。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她
忽然不想再看他了。
刚要翻身,他一手揽住她肩膀。
一不留神,她撞进他漆黑沉寂的眼眸。
对视几秒,他低身抚摸她红酣的脸颊,语气微含戏谑:“几天不见就跟我少心没肺的。”
“喝醉了?”
温书晗被酒精攻陷,脑子轻微宕机,很久才反应过来眼前是真人。
陈言肆真的回来了。
她不说话,嘴唇隐忍地颜了颜。
这个疯子,变态,偏执狂,控制狂。
她真的很想扇他,但又怕他发起疯来她遏制不住。
陈言肆半跪在沙发前,撩开她耳边凌乱的发丝,嘴角漾起很浅的笑:“新年快乐。”
时
间过得真快。
这一年已经结束了。
她忽然鼻梁酸热,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别的。
目光交织,她红着眼眶嗫嚅:“我不快乐………………”
陈言肆亲吻她眉心:“别这样,我心疼。”
“给你带了礼物。”
温书晗慢吞吞看向他身后。
地
毯上堆了好几个深色礼盒。
都是他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藏品。
但是她不需要,也不喜欢。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生活的权利。
而他在变着法子囚禁她,逐渐占据她身心,让她只能依赖他。
这样的生活模式迟早把人养废。
甚至不用一年,短短半年就够了。
温书晗目光空茫,了无生趣地问:“你到底要关我多久。”
陈言肆敛眸注视她,一手搭在她脸颊,指腹在她眉尾轻轻摩挲:“我在关你吗?”
酒精在心口翻滚,她昏沉困倦,一点力气都没有,气息很弱:“我在问你。”
陈言肆不置可否,嘴角动了动,一个很淡的笑。
他越是这样平静,她就越是后背发凉。
“好了,别不高兴。”他又吻她一下,像个好好情人,“有什么想玩儿的,告诉我,我把这个月的事情推了,专门陪你。”
究竟是陪还是占有,只有他自己知道。
温书晗有点想哭:“你别假惺惺的。”
陈言肆看她许久,不知想到什么,他转身从最小的礼盒里拿出一枚戒指,很快折回来,牵起她的手,摊开她紧攥的五指。
戒圈抵在她无名指指尖,慢慢往下滑。
“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微?的束?感绕在她指根。
她手指不由得了几下。
戒指在月光侵染下有点失焦,她醉意蔓延的眸光也有些涣散。
“你很喜欢我吗,还是只想变着花样折磨我。”
他像听到什么新鲜笑话,淡嗤一声:“这么问就太没劲了。”
音落,他眼里无尽的暗意开始笼罩她,侵略感无孔不入。
她手腕开始抖。
“不要怕。”他攥住她的手,缓下声线步步诱导,“看着我。”
“说,喜欢我。”
她浑身像泡在冰水里,一点力气也没有:“我不喜欢你。”
“没听清。”他目光狠了些,牢牢盯着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她咬了咬唇,几乎破釜沉舟:“我不喜欢你!”
偌大的客厅泛起回声。
陈言肆喉结涌动,突然发狠将她摁在沙发上。
她对着他坚硬的身躯胡乱踢打,可力量悬殊,他掐着她脖子吻得汹涌狠戾,她身心凌乱,突然摸到一个玻璃杯,意识在酒精驱使下不顾后果。
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酒杯用力砸在他头上。
声响凌乱。
两
道呼吸声无限放大,指间沾到一些温热液体,她瞬间惜了,连连往后退,抱着膝盖团在沙发角落,肩膀一阵哆嗦。
陈言肆额角破了个口子。
血还在渗,鲜红刺目的一长条滑过他侧脸,摇摇欲坠的末端滴落在他肩上。
他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眼神也一如既往平静。
空气一片死寂,他慢条斯理靠过来,她突然惊慌失措,意欲逃离的身躯被他压制住。
她心跳狂飙,对着他肩膀又是一阵捶打。
而他什么没都做。
只是把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怜惜地抚摸。
“力气小了。”他沉声说,“这几天没休息好吧。”
她身子僵住,情?像坐了一轮过山车,起起落落不得安稳。
他冷眼盯着她:“说话。”
她猛地回过神,喉咙
像被一捧碎石子哽住。
“你别这样,放我走....……
”
温书晗并不指望他能认真听进去。
而下一秒??
“想走,行。”他突然变得善解人意,平心静气说,“明天给你一整天的时间,你随时可以走。”
“最好逃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否?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她望着他漆黑沉静的眼,呼吸逐渐凝滞。
酒还没醒,她一直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姿势蜷在沙发角落。
都下半夜了,还是不肯挪窝。
陈言肆在远处露台抽烟,灰白烟蒂落了一地。
他心情差的时候,抽烟比平时更凶。猩红在他指间明灭不定,黑黢黢的视线穿透无边昏暗,一直盯着她。
眼里像有吞噬万物的暗火,下一秒将她也囫囵吞进去,咬得她骨头都不剩。
温书晗睡不着,也不想睡
。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一阵不安浸过她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