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所有文学作品、戏剧作品里永恒歌颂的主题。除此之外所有题材都有受众, 却不像爱情那么容易引起共鸣。所以,很多人都会被悲凉的爱情打动。
但梵梨的理性告诉她,爱情没那么重要。
现在她有了希天, 以后生几个孩子, 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搞研究, 做实验, 开发出更多造福全光海的魔药和奥术, 挺好。谈什么恋爱, 谈恋爱好累。
“不是, 梨子,我还是觉得好奇。”现在在霏思眼中, 梵梨已经变成了女超人, “你真的不难过吗到底怎么做到的”
“难过,但也没有那么难过。人只要生活充实,有很多事都是可以替代爱情的。所以, 你尽管放心我,我没问题的。”
看见梵梨弯弯眼笑着,霏思抽了一下嘴角“行吧。你果然非一般女人。”
梵梨说得没错,人可以追求的东西有很多,没必要失个恋就把自己搞得死去活来的。霏思学到了。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霏思本来还有点伤感, 现在感受好多了,“想想开心的事, 不管是星海还是苏释耶,都不要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梵梨微笑着点点头。
苏释耶, 已经是过去式了吧。
还好, 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他。
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 失去了最爱的恋人, 也可以表现得如此镇定。果然是个成大事的女人。梵梨在心中都有些佩服自己。
自己回到宿舍中,她准备搬运行礼,搬家到海雾树。
这所一室一厅的宿舍,她住了一年多,现在就要离开了。
可是,当她游到宿舍门前,当她把钥匙对着门锁的那一刻,一种糟糕的预感开始蔓延,无孔不入,融入了周围所有水分子中,进入她的身体。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事情没那么糟的。然后,她保持清醒,把钥匙插入锁孔。
随着“咔嗒”一声,心中紧闭的门,与眼前这道门同时解锁。
随着“吱嘎”一声,眼前的门打开了,心中的门也打开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模一样。笔筒、藻瓶、日历、工艺摆设、绣花靠垫、书本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就她托羽烬帮忙照顾的小葵花也依然摆在桌子上。苏释耶离开前最后看的那本书,现在还倒扣在躺椅旁的小桌上。不久前,他还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对着窗外柔和的光看书。
桌子上,还有她和星海的合照不是拟态星海,而是苏释耶内核的星海。在照片上,他们站在圣耶迦那大学的校门前。他是鲨族尾,她是平凡小美女的脸,他搂着她的肩,笑容很帅气;她在他怀里小小的,身上有所有情窦初开女孩的影子。
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真实,却又是如此虚无。
梵梨在门口停了半晌,摆动尾巴,徐徐游进去,再轻轻地关掉房门。
又是“咔嗒”一声。门锁上了。
她环顾四周,大脑里一片空白,在心中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崩。不要崩。不要崩
她坚持到了在桌旁坐下,拿起藏在桌子角落里的星海生命珍珠,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此时此刻,她并没有特别想见到完美到毫无缺点的拟态星海。
她想见的,是那个完整又残缺的他。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窗外对面星海的宿舍,还有那本小桌上的书,她呆住了。几秒后,她抱着双臂,像兽类受了致命伤一般,大叫一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苏释耶不在了。
她最爱的男人,不在了。
她永远失去他了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她曾经发誓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男人,跪在海底森林向她求婚的男人,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原来,人的心真的可以彻底破碎的。
她抱着双臂,因为泪腺泵张而耳朵嗡鸣,因为心痛而浑身颤抖,因为浑身疼痛而灼烧。她活了两百多岁,曾经被丢到奴隶市场,被别人暴打虐待,凌辱威胁,最委屈的时候,也没有崩成这样。
而她越是崩溃,越是痛苦,最甜美的记忆就越不肯放过她。
“谢谢你把最多的温柔留给我。”
“你这小笨蛋,怎么又乱丢东西呢”
“快别闹了,过来。”
“梨梨,嫁给我吧。”
“好了,梨梨,从今以后,我整个人,整个人生,都是你的。”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甚至说,现在的痛苦,比她曾经设想得还要剧烈。
这条路是她没走错,她知道。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不是苏伊,没有这双能清楚看到那么多人痛苦的眼睛,她一定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今,就算救了整个光海又怎样
她的生命轨迹里,不会再有苏释耶了。
两天后,当当都赶到了圣耶迦那,就是为了亲眼瞻仰一下梵梨在海雾树买的大豪宅。但是,她和霏思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梵梨的联系。
霏思预感不好,立刻赶到苏伊的宿舍。按了半个小时铃,也没人开门。后来她索性游到窗门前,透过玻璃窗前、里面的窗帘缝隙看向梵梨的床。
梵梨躺在床上,一头玫瑰色的长发散开,和尾鳍一样,半垂在床沿。
“梨子梨子”霏思用力敲了几下窗门,“梵梨”
梵梨总算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耷拉着肩,慢慢坐起来,又慢慢靠到窗边,为霏思打开窗子,重新用原来的姿势在床上睡下。
“你怎么突然消失”霏思靠过去,“真的吓死我们了”
也没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沉默蔓延在海水中。很快,霏思明白了。梵梨的反射弧一向比一般人大一些。遇到重大挫折,她通常第一反应就是开心、无所谓、坚强。可是,当热闹散尽,她独自一人时,会比所有人都坍塌得彻底。
霏思叹了一口气“你先睡,我叫当当过来,一起帮你整理东西搬家。”
梵梨的“嗯”小到几乎听不见。
梵梨再次醒过来时,又是四个小时以后。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霏思和当当已经帮她打包了七个箱子的东西,现在正在整顿厨房。她起身出去,依偎在厨房门上,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一切,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就回到了客厅。
霏思和当当还没收拾客厅,这里的所有摆设仍在,只是所有苏释耶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包括桌子上那张合照。
梵梨很想过去问她们把东西都放在了哪里,但还是没这么做她知道,她们是故意的。
再说,知道在哪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弓着身子,把脸埋在双掌中,一直无声。
这两天哭得太多,不分醒着还是梦着。现在感觉泪都干了一样,已经哭不出来了。而最难过的事是,流不出泪来,其实侧面反映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更多的痛苦了。
但是,大脑不听话,总是会自作主张地勾出很多回忆。
“谢谢你们。”梵梨轻声说道。
虽然声音小,但那两个人都敏锐地听到了。
“谢什么老姐妹啦”当当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挺她的小平胸,“我现在不用嫁男人了,有个土豪闺蜜罩,还结什么婚哦”
“不谢,收东西而已,举手之劳。说谢就太见外了。”
梵梨没有解释。但她并不是在谢她们帮她搬东西这件事。
她只是谢谢她们,能让自己早点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