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1 / 2)

北斗 梦溪石 3542 字 9天前

这张别出心裁的洒金红纸, 仅仅只是一张请客的帖子罢了。  “你看见了什么”

阿兰答不出来, 只是徒劳地发出呜呜之声, 含糊不清。

但她脸上又分明挂着恐惧到了极点的惶然,所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内容全写在表情里, 以致于浑身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她攥紧了衣角,哆哆嗦嗦从口袋里胡乱掏出手帕来擦汗,却因为太过紧张, 将钥匙杂物也都一并带出, 丁零当啷从楼梯上滚下, 散了一地。

她胡乱比着手势,企图向众人描述明白, 但只有老管家能看懂。

“你胡说什么”老管家也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岳定唐问。

老管家吞吞吐吐“她,她昏了神志, 您不用管她的”

岳定唐沉下脸色“说”

老管家无奈“她说她刚才看见了夫人,这怎么可能夫人早就去世了的,况且这光天化日的”

嘴上是这么说,他却还是禁不住流露出忌惮的神色。

巡捕还在犹豫,凌枢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楼梯回到那间房。

房间里当然空无一人。

刚才他们没把窗户关好,所以才会被风重新吹开。

床帐轻纱飞舞, 飘逸柔美,也许这是女佣刚才产生错觉的原因。

“什么也没有, 你看错了。”凌枢道。

但阿兰躲在管家后面, 死活不敢再进来。

“这是你的”岳定唐走过来, 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钥匙, 手帕,口红。

阿兰忙接过来,一个没拿稳,口红又掉在地板上,骨碌碌滚进床底。

凌霄弯腰去帮她捡。

再直起身体时,他手里除了那支口红,还多了一团黑漆漆的碎渣。

也不是纯粹的黑色,间中还夹杂一点灰黄,看上去像煤渣,但绝不是。

岳定唐“公班土”

凌枢望向老管家和阿兰“你们夫人生前还抽大烟”

老管家下意识被问得一愣,阿兰却有点慌乱,连忙手舞足蹈比划手势。

“阿兰说,之前夫人对老爷抽大烟的事深恶痛绝,但前阵子有一天突然喊她去买点大烟来让她尝尝,阿兰怎么也拗不过她,只好去买了。她看夫人也没经常抽,就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一口,就没敢跟别人说。”

鸦片也分品种好坏,公班土是上品。

时下有识之士,人人闻鸦片而深恶痛绝,可世道混乱,令行而不能禁止,就成了一纸空文。

囊中羞涩而成瘾者,下了工就往烟管里钻,而有钱人家,自然是在家里吞云吐雾。

凌枢“前阵子是什么时候”

老管家“阿兰说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月,还未成瘾,自然也没经常抽,但这已经是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单看袁冰现在什么德行,就知道大烟能如何令一个人变成一头禽兽。

谁又能想到,当年在学校里能歌善舞,备受许多进步学生爱慕的杜蕴宁,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那些欢声笑语,少年意气,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凌枢“这口脂是你的”

阿兰比划手势。

老管家“她说,这是夫人生前不用了,送给她的。”

阿兰点点头,指指梳妆台的抽屉。

凌枢上前拉开,里面各式各样的口红装了大半个盒子,有舶来的洋牌子,也有国产的新款。

这年头的阔太太们热衷于追逐名牌时尚,自打中国市场被洋货打开大门之后,如chane、v之类的衣帽化妆品屡见不鲜,彼此之间也会互相攀比,杜蕴宁这半盒子口红其实不算奢侈,但对比袁家如今江河日下的境况,未免就有点讽刺了。

老管家道“夫人出手大方,有时候出门回来,也会给我们带外头的点心。有一个在袁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佣人阿凤要告老回家,她不仅付了几个月的工钱,还买了几身新衣裳送给阿凤。”

他与岳定唐又去了后面的小楼,一一询问袁家人,可惜半点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

袁家没落之后,袁冰给他们的工钱,有时还拖着,除了管家这样的老人,其他人自然心思浮动,个别私底下还接了别处的活计,只等最后一根浮木沉底,就会树倒猢狲散。

但要说起了外心,跟外人勾结来杀女主人,他们约莫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这些天风声鹤唳,袁家人被禁止外出,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巡捕房的人反复盘问,早就把该问的都掏得差不多了。

凌枢“袁冰那边怎么说”

岳定唐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该问的我们都问过了,他跟杜蕴宁分房已久,平时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天到晚居然也没见上几面,事发当天,袁冰去了金粉楼找窑姐儿了,晚上也是在那边过夜的,根本没回来过,有人证。还有,我们审问他的时候,他烟瘾正好犯了,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烟瘾犯了的人,六亲不认,口鼻流水,根本分不清敌我亲疏,更不要说交流无碍了。

凌枢“袁冰是否听说过,杜蕴宁平日跟谁交往甚密吗”

岳定唐“有。”

凌枢“谁”

岳定唐“你。”

凌枢

岳定唐“军阀儿媳离奇死亡,其子指认疑似奸夫为凶手,我不用想,都知道那些报章会写什么,这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甚至,很多报纸为了博取眼球,连疑似两个字都不会加的。”

凌枢瓮声瓮气“为了我宝贵的小命,我比任何人更想早日破案。”

岳定唐拍拍他的肩膀“任重道远。”

凌枢“袁冰的亲戚呢我记得袁家是个大家族,袁秉道死后,虽然家产留给袁冰,但袁冰还有几个姑姑,当时没少闹出官司,这些人也有杀人的动机。”

岳定唐“袁秉道有三个妹妹。大妹远嫁美国,二妹在香港,三妹也就是当时跟袁冰打官司的,去年已经染病过世,膝下无儿无女,没有可疑。”

说话间,两人下楼出门,准备上车。

岳定唐抬起头,回望二楼阳台。

那里正是他们刚才去过的杜蕴宁房间。

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多少个日夜,杜蕴宁从这里望向繁华人间。

她的灵魂,却早已被禁锢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既渴望外面的世界,又没有勇气逃离,既羡慕自由的翅膀,也舍不得习惯且乐在其中的奢靡。

她的结局,几乎早在当年顺从父母之命嫁入袁家,就已经注定了。

但,抬起头的瞬间,电光石火。

岳定唐表情骤变

凌枢正准备跟岳定唐说自己想回去睡觉,冷不防一股大力自岳定唐的方向袭来,他整个人被连推带扑,重重摔在地上。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肩膀落地,直接摔懵了。

“你他娘”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

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个花盆。

陶盆碎成几瓣,泥土和枝叶散落一地,零落不堪,残缺破碎。

娇嫩的玫瑰花没了泥土的庇佑,横死当场,不肯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