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北斗 梦溪石 3302 字 9天前

这张别出心裁的洒金红纸, 仅仅只是一张请客的帖子罢了。  姐姐凌遥已婚,是个家庭妇女。

姐夫周卅在市政府当主任科员, 纵使有那么一两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也不至于特意绕一大圈,通过陷害妻弟来抹黑他。

凌枢没有说话,岳定唐也没有催他。

两人像是在比赛谁的定力更好。

吊灯在上面晃晃悠悠, 从窗子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在审讯室里来回搜刮, 想要把几人身上仅存的那点儿暖意带走。

至于问供的警察沈人杰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换作以往,他早就二话不说把凌枢往牢里一扔, 直接出去吃夜宵了, 等着对方的家里人拿钱来保释。

但现在他不敢。

一来, 案子太大, 影响恶劣, 被害者身份特殊。

二来, 史密斯亲自关照过问, 岳定唐还在旁边盯着。

沈人杰不是很清楚这位岳先生的具体职位, 但从史密斯的态度来看, 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对方。

“岳先生”

他们两个有空进行无声交锋,沈人杰却实在饿得受不住了,不由轻轻地, 颤颤声问道。

岳定唐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走。”

“没事没事,您继续”沈人杰苦着脸, 岳定唐没走, 他哪里敢走

岳定唐转向凌枢“快过年了。”

凌枢

岳定唐“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在牢里过年。”

凌枢“我姐会想办法保释我的。”

岳定唐“这个案子事关重大, 她不一定能保释你出去,你现在只有跟我们合作,坦白交代,才可能有生路。”

凌枢“我一直很好奇你突然插手这件事的目的,因为当年杜蕴宁选择跟我交往,而不是你”

岳定唐没说话。

沈人杰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赶紧抬头盯着那盏可怜的吊灯,将它想象成一根热腾腾的大鸡腿。

刚出炉的鸡腿,被蒸得软烂,鸡肉里的水分爆发出来,在锅盖内顶凝结成水珠,又重新落在鸡肉身上,一口咬下去,足够填满整个味蕾。

沈人杰虽然是警察,但家里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有顿丰盛的吃,尤其是过年前这几天,家家户户祭祖拜神,少不了都会有供品,哪怕不是鸡腿,而是刚蒸好出炉的米糕

他想着想着,神情竟痴了,真就一时没留意两人在说什么。

凌枢也饿了。

但他没像沈人杰那样抬头看电灯。

因为电灯看再久,也不会变成鸡腿。

他知道岳定唐在等他屈服软化。

这多事精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变过。

凌枢选择速战速决。

“如果我有嫌疑,那袁冰和袁公馆的人都有。”他道。

岳定唐“当然,袁公馆已经被封锁了,所有人不得进出,袁冰也已经被拘捕了,但所有人里,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说罢他站起身。

“很遗憾,你的供词没能什么洗清嫌疑的关键线索,作为老同学,我很想帮你,但无能为力。”

沈人杰松一口气,也很高兴跟着起身。

终于可以吃饭了,他心想,将手中录口供的本子推过去。

“签字吧。”

凌枢随意看了几行,拿起笔,又抬头。

“我今晚得在牢里过夜了”

岳定唐看着他拿笔的手,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

凌枢懒洋洋卷起嘴角,潦草签下名字“图好玩练过一阵,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同学,希望咱们那一点点交情,能换我在牢里吃上一顿夜宵。”

三人走出审讯室。

迎面是袁冰被人从另一间审讯室里带出来。

四目相对,冤家路窄。

袁冰大吼一声,朝凌枢扑过来

猝不及防,边上人摁都摁不住。

“你个小瘪三狗犊子”

凌枢伸脚。

咆哮戛然而止。

气势直转之下,袁冰抱住小腿骨哀嚎痛叫,真个人弯腰倒在地上。

“打人了杀人啦救命啊”

一个长年吸鸦片的人,扑过来的力气怎么会大,但凌枢这一脚是真下了狠劲,照岳定唐目测,就算袁冰没断骨,也伤得狠了。

但始作俑者已经躲到岳定唐身后去了,一脸事不关己。

袁冰还在地上呻吟翻滚,骂人的话都说不利索。

岳定唐冷冷道“将两个人带进去。”

袁少爷身份特殊,大家还不大敢动手,有了他这句话,立马将人拖起来。

“姓凌的,你这狗杂种,杀了我老婆,还想嫁祸给我,你不得好死”

凌枢不以为意“袁冰,我看你还是早日认罪伏法,免得进了牢里没鸦片抽,这得多难受”

袁冰被拖了出去,声音渐行渐远。

不甘和愤怒在警察局回荡,让沈人杰都禁不住叹了口气。

他远远见过杜蕴宁一面,那是在对方生前。

当时的杜蕴宁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旗袍,银丝镶边,这样俗艳的颜色,愣是被她穿出一种风情万种,不与凡同的出众。

放眼大半个上海滩,像杜蕴宁这样的美人也不多。

可惜了,红颜薄命啊。

这件案子,注定会轰动上海滩了。

眼瞅着两人都走了,沈人杰小声请示“岳先生,这凌枢刚才要吃的,给不给”

这事本来轮不到岳定唐做决定,但刚才史密斯对他另眼相看,沈人杰当然要趁机讨好一下。

岳定唐“照你们的惯例,给不给”

沈人杰嘿嘿一笑“这”

岳定唐立马就明白了,潜台词是,塞钱就给,不塞钱自然什么也没有。

上海堪称远东中心,民国典范,可这繁华背后,同样是藏污纳 。

毕竟,腐朽的清朝距离现在,也才刚刚过去二十年。

“那就不给”他一脸正气凛然。

凌枢自己是警察,当然知道牢狱什么环境。

一排砖瓦房,墙壁苔痕裂缝,黑渍斑斑。

屋檐下开个小窗,那就是仅有的光源,白日里尚可窥见一丝明亮,到了晚上,狱警也绝对不会把蜡烛或电灯浪费给犯人,大家只能在漆黑里闻着气味入睡。

到了冬天更难捱,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凹凸不平,顶多铺上一层稻草,要是入狱的时候身上穿得单薄,那没个天,人就冻得差不多了,有些重犯身体差一些,甚至都等不到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