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上的裂纹还在增加,变得更细密了。不仅是他的脸上,还有手臂,与一切外露的皮肤,都能看到那奇异的红光。他的皮肤变成了无数块,待光芒黯淡,全部都化为了形同蛇鳞的某种角质。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一个真正的妖怪。</p>
尹归鸿一挥刀刃,甚至不需要从原地挪动分毫,有形的刀气凝聚成一条巨蟒的模样。它张着血盆大口朝着神无君迎面袭来,他架起双刀抵挡,同时构筑起一道临时的结界。巨蟒的幻影冲向结界,如被灼烧一般开始分解、撕裂,结界却与它一并消退。狰狞而残破的景象终于从眼前消失,结界溃散的最后一瞬,幻影带来的瘴气迎面而来。</p>
“咳咳……”</p>
虽然有些不适,但走无常的体质终归不怕这点瘴气。但他回头看了一眼聆鹓,经过短暂的权衡,决定将战斗转移到院墙之外。对尹归鸿来说,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因为对万鬼志的利用,也不过是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以削减他们的人手。</p>
“我之前还在想,你的攻击有意识地针对谢辙,究竟是为何?你一定是知道风云斩的作用的。但具体为了什么,我还并不知晓。你又凭那血的实验,将万鬼志里那些久远的妖怪的记忆释放出来,此举似不是针对谢辙,也不是针对我。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拿命去赌,不仅是为了召唤出里面的妖物——这只是顺带的。你是为了提升你血液的价值,而拥有足够的能力与这柄刀定下契约。摩睺罗迦最后的力量会灌注你的身躯,但同时,你的生命也将耗尽。换而言之……”</p>
说话间,神无君已经越到了院墙外。但他始终没有离开尹归鸿的视线,因而恶使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继续说:</p>
“若不能在今夜得到你满意的答案,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p>
尹归鸿还用他来说明么?走到今日,他早就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p>
而云层之上的谢辙,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p>
这里实在是太高了,会冷也是理所当然。就算在这炎炎夏季,也不让人觉得眷恋。谢辙已经尽己所能,将云层控制在靛霞镇的上方,以隔绝这怪异的月光。但是,如何才能改变周遭的灵脉呢?卯月君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将那一带的灵脉扭曲,他凭这一柄剑就做得到么?何况,他还要与那妖怪周旋。</p>
在这里,月亮已经不再是那幽幽的蓝色,追到这里的血天狗也不再那样猖狂。可威胁仍是存在的。光是布好这样的局面,谢辙就在不断与它周旋。幸亏沈夫人的天狗是如此聪明,身手又如此矫健,帮他省了许多麻烦。</p>
只是,现在那狡猾的家伙不知躲在哪片云下了。谢辙并不放心。若是能将它彻底扼杀在这高空之上,那他的朋友们就不必再面对这个麻烦。可是具体又该怎么做?他没有头绪。就算再怎么遮蔽月光,甚至耗到天亮,这怪物依然是存在的,不因黎明的到来轻易被抹消。</p>
骑着火色的天狗环顾四周,谢辙仍未找到血天狗的踪迹,所谓敌暗我明。而就在此刻,怪物从侧方冲上前,张开的血翼险些将谢辙刮了下去。他心里一慌,云的布局又不听使唤。月光如密集的刀刃无情地撕开厚重的云层,争先恐后地倾泻而下。</p>
阴邪的灵力再度充盈,镇里的妖怪又活跃起来。不少人家已经遭到迫害——即便他们早就不是人类。可那些哭喊,那些哀鸣,无一例外都是真实的。沈夫人、寒觞与问萤再怎么也做不到充耳不闻。善良的人会因拒绝他人的请求感到歉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无比清楚,这些“人们”不论如何也无法得到拯救。</p>
除了“事不关己”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能做。</p>
聆鹓的处境便更糟了。原本她已经很接近万鬼志的位置了,可突然月光再次照到地上,明亮得令她险些以为太阳升了起来。那些妖怪又发狂了般尖啸着,不断对她发起袭击。这一次,能帮到她的神无君也不在院内了。她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抓起手边的一截扫把,疯狂地挥舞起来。恐惧也会孕育勇气,但仅凭这点能耐,她当然不是它们的对手。</p>
留在庭院里的多是贪玩的妖怪。它们都在戏弄她,时不时去抓她的扫帚,或者扯她的头发,令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妖怪下手是没轻没重的,何况是一群复现的记忆,并不会将人类的生命视为什么重要的东西。聆鹓不断驱赶它们,反而被夺走了扫帚,又被撂倒在地上。此时的她是那样狼狈,像个人们常说的“疯婆子”似的。</p>
阴云再度聚集起来,她意识到,一定是谢辙又做了什么。他没事就好……还有其他人也一样,她的朋友们不能再出什么意外。想到这儿,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死死盯着万鬼志的方向,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朝那边飞奔过去。</p>
小妖怪们可更来劲了,它们偏要将她阻拦。她撞到了很多碍事的东西,身上很痛,但还是咬着牙重新爬起来。近了,很近了。尽管里面仍有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但聆鹓所能接触的范围内它们都还未成型。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让她直直扑到地上。</p>
正面摔下去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感觉鼻梁很痛,眼泪都被逼出来了。她将手摸到自己嘴上,发现鼻血都砸了出来。浑身都很痛。趁她摔倒的工夫,那些讨厌的小妖怪都涌了上来。</p>
真是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啊……对着那本书的方向,她有些绝望地伸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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