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不止这么多”他断言，“这村子十几户人，就算全村都交代到这儿，加起来也绝不过百人。但从这规模看……恐怕不止。这段肋骨属于一个刚成年的小男孩，但这骨头的年岁比刚才的老头还要长……或许狂骨已作恶几代人。”</p>

“是么……”山海有些反应不过来。</p>

虽然是深更半夜，可除了这场莫名的打斗，两人一无所获，连那幕后的主使者都未曾见一眼。回到井口下方，山海问，柒姑娘能否自己上去。</p>

“往常我背着就行，但这井口不大，一会上去扔条绳子下来。”</p>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轻快地跃上去，像两只轻盈的鸟。回到地面后，山海看到两个姑娘生了篝火堆，靠在一起犯困。阿鸾又睡着了，但慕琬睡得很浅，稍微听到点动静便马上睁开眼。</p>

山海估计他们在或许并没太察觉到下方发生了什么。</p>

慕琬晃醒了阿鸾，然后按照山海的意思将绳子投下去。</p>

他们的确能感到有人从下方拽住了绳子，并不重。他们把绳子向后拉扯，好让柒姑娘上来得更快一些。而百骸主站在一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p>

柒姑娘上来的时候，一只手准备攀住井边，慕琬抓住她，准备拉她上来。</p>

在这时，意外发生了。</p>

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拉扯着绳子，用大的可怕的力气将绳子拽下去。重心刚离开绳子上的柒姑娘还没上去，整个身子忽然坠下了。慕琬攥紧了她的手臂，表情也比她惊恐的多。百骸主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他冲上来准备去拉她的另一只手。但在柒姑娘递来另一条手臂之前，那股更强大的力量就像是攥紧了她的双腿，猛烈地向下拉扯。</p>

下方传来沉闷的水声。</p>

她掉下去了。</p>

她掉下去，左手腕却还握在慕琬的手里。</p>

慕琬本能一激灵，黛鸾更是困意全无。行走江湖，血腥的事迹她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如此怪异得难以形容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真是头一遭。她愣在那儿，半晌没动，而施无弃扒在石头堆砌的古井边上，瞪大了眼望着那漆黑一片的洞。</p>

“……没有血？”</p>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阿鸾。她这么说，慕琬才回过神，将这仅存的柒姑娘的左小臂从自己手腕上扯下来。她力气很大，即使分离了身体也攥得很紧。果然如阿鸾所说，从肘关节脱落的断面并没有一丝血迹。</p>

即使火光并不很明亮，她也能看到，那骨头是黑漆漆的，与白皙的肤色对比分明。</p>

“柒——！！”</p>

百骸主声嘶力竭地喊出声。自见他以来，未曾发现他也有如此失态的一面。但没时间感慨太多，看那架势，他踏上井口，竟决定只身一人回到井中救她。山海回忆起那阵水声，立马从后方架住他，极力地劝他冷静。</p>

“放手！”</p>

“施了什么妖术，你若下去中了什么圈套这事儿就没这么简单了！”</p>

连慕琬也有些焦虑：“你倒是先冷静。想方才你们都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返程时却出这种事，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p>

施无弃的呼吸依然很急促，但他的动作稍微松懈了些。</p>

黛鸾小心翼翼地凑上来。</p>

“无弃，我问句话，你别不高兴……阿柒是你什么人？你若能操纵尸骨，出了差池换一个便是，为何要执着于她一个？”</p>

真是童言无忌，另外两人微微皱眉，都觉得这话问的不是时候——虽然，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好奇。想来也是，看上去一向轻浮的堂堂百骸之主，却为一个死人表现出那样强烈的、不符合旁人认知的举措，的确有些奇怪。</p>

这问题，也的确让施无弃有些恼火了。但那一丝不悦只是一瞬，他并没有发作。他冷静下来，脸色依然难看地推去山海拦着的手，向一旁走了两步。</p>

慕琬可不想再抱着个死人胳膊，她将手臂递过去。那条僵硬的纤纤玉臂到了百骸主的手上，忽然变得灵活又柔软。他将这只手轻轻抱在怀里，它便顺势搭在他的肩上。</p>

“这还能……接回去吗？我是说，找到柒姑娘的话。”慕琬问他。</p>

“能。”</p>

他叹口气，目光重新落到黛鸾的身上。月亮从云雾间探出头，微弱的光照下来，将他的眼眸映衬得黯淡。</p>

“她生前是我仇人。”</p>

……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