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帝国裂变(3)(2 / 2)

比起这些人,中山国能拿出的诚意有限,如果和人比拼利益,他们肯定要输。而且以利诱之未免也落了下乘,但小国王一点都不慌。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想要拥有的东西,绝不可能存在无欲无求者,就连孔圣人都想要天下太平恢复以礼治国呢。

淳于意是一个医生,还是一个弃官从医的医生。

在这个时代,能够做出如此举动若非天性好医没有别的解释,而一个以医为爱好和终生事业的人最不能拒绝的是什么?

是学习更多的医学知识。

是治疗更多的病人。

是教导更多的医者。

而他们最不能忍受的又是什么?

是发现旁人有错,而自己无法指出。

所以,小国王任由博物馆的辩论愈演愈烈,甚至给他们了良好的辩论场所,只让人将其中的关键点摘抄下来,送到了淳于意那边。

作为医匠自然要开门迎客,对于带着药草和辩论册子送上门来求教的人,淳于意自不会拒,这一看,就把自己看到了中山国。

他非但自己到了中山国,还把几个学生一起带过来了。

于是,小国王又成功在赵郡郡太守那边拉了一波仇恨。

不过正所谓债多不愁,夏安然对于赵郡派来做户□□接的小吏暗戳戳的目光视而不见,非常淡定地在文件上落了印,顺便还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看就很壮硕的小年轻,并笑眯眯地递去了橄榄枝。

小哥,要来中山国做吏吗?我们这边福利超赞哦!还有可爱的待嫁闺中的小姑娘哦!现在在中山国落户还有免税额度可以拿,不约一个吗?

不约不约不约!

赵郡的小吏脚下生风逃得飞快,觉得这个藩国真的是太奇怪了,哪哪都很奇怪。

同样的结论在正使脑中闪过,他也觉得中山国很是不寻常。

在等待小国王为他准备货物之时,他便在卢奴县走了走,随后惊奇地发现卢奴大街小巷不少地方都贴了竖联,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上头写的内容还挺有趣,朗朗上口,互相对仗,有的仔细品品,还极其有趣。

正使研究了下,算是琢磨出了这是什么东西,此应当是一家之行为格言,亦是其行事准则或者内心所期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些纸条不可避免地使得城中房屋看上去不复齐整,但东一条西一条,也有几分趣味。而且通过这样的方式,也能让外人未见面,便可对这家人的性格有几分了解。

这种颇有些见字如面的感觉,对于文人出身的他来说十分欢喜。

他还看到了几个文采斐然者所书,不必看门楣便可知晓此为诗读之家。他边走边看,甚至后来取出了纸笔,看到有趣的还进行了摘抄。

正使信步而过,恰巧看到一个奶娃娃带着一群小孩在那儿摇头晃脑。小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此时正奶声奶气地招呼着小伙伴排排站,个子小小,嗓门却极大。

说来他离开长安时妻子将将有孕,现下他的次子应当已经出生了。正使想到远在长安的妻儿心情正软和,又看这个小孩可爱,便掏了口袋里的糖果想要送给这小孩。哪知他还没动作,小孩就拉着小伙伴们摇头晃脑地唱起了童谣。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与此同时,夏安然正在府库中翻阅卷书。他将薄皇后送来的书册中关于农林和水文相关的全数找出,并且展开寻找共通点,却一无所获。

夏安然将南宫公主书写的羊皮纸反复翻看,横着竖着倒着均都试过,却依旧未找得其中关键点所在。

他是不是和这位阿姊毫无默契?似乎没办法t到南宫公主的暗示呀。

小国王禁不住将手抄入袖中,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原以为关键词在竹卷里面,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张羊皮纸看起来就像是南宫来问他要种子一样。

但夏安然觉得不可能会有那么简单,南宫入草原两年,这是一个较为敏感的时间。

南宫起码跟着大部落进行了一次以上的迁徙,的确是应该能知道些什么。但短短两年也不足以让她获得王庭的信任,应当也不会有太多秘辛为她知晓。

而且理论来说,她还在被高度戒备的状态,南宫应该也不会冒险向外传递消息,但如果当真传递,那就是极为重要的消息。

若是错过了,那也未免太过可惜。

就因为这最后一分的可能性,让小国王愁得眉毛都要掉了。

“阿皖,你且来看,若是你领军进攻匈奴,最想知道的是……”他话说到一半便强自咽下了,因为人压根不在这儿。

今日窦婴派来的人来找阿皖少年,所以夏安然给他放了一天假期,现在人不在,一时间居然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什么时候养成了习惯有问题就问小伙伴的坏习惯了,这也太不独立了,可不好。

夏安然换了个坐姿,抿了抿唇。

窦皖这几年来长伴他身边,这位西汉土生土长的学霸智力惊人,在不少事情上都和小国王有共识,二人亦是默契有加,是以若非今天意外,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有了习惯。

日后还是要注意些吧!小国王在心里默默嘱咐自己。

正在他思索间,忽听一声答复——“自是匈奴王城的位置,同他们迁移的规律。”一人自外而入,对上了少年错愕圆睁的圆眸。

少年人长身玉立,因要见客,他着一身锦衣华服,黑发整齐扎好,却因未及弱冠而以布巾裹发。

他模样生得俊朗,微微一笑后,整个人都似乎在发光。

“阿皖!你怎的来了?”夏安然惊愕非常,随后他赶紧又伸出了因为刚刚以为是外人所以缩起来的小腿,因为刚刚收得急,有些小抽筋。

小国王痛嘶了一声,赶紧把腿拉直,同一时间窦皖非常有经验得上手给人揉搓小腿。

大汉的坐姿还是跪坐,时间久了腿会麻,所以如果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小国王通常会悄悄伸直腿。但这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未免太过失礼,所以在察觉有人来的时候,他立刻装作自己先前一直正经端坐。

如今的裤子其实是开裆裤,如果两腿伸直,或者是盘腿坐那都是要走光滴,而且这个动作就象征着轻蔑——哪怕夏安然已经把开裆裤改成闭裆裤也一样。

文化如此,和服装无关,但既然是窦皖,那就无所谓啦!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没见过。

抽筋的痛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小国王就示意自己恢复啦,他忙招呼窦皖先一步坐下。

此处为藏书的馆舍,并没有阅读办公的配备,夏安然也是临时来,他又不喜好摆排场,也懒得再捣鼓,所以此时身下就是普普通通的席子和面前的桌案。然而因为他在找书,这周围都散满了竹简。

小国王不想将自己方才辛苦半天的成果打乱,干脆拍拍身侧,示意小伙伴过来同他排排坐。

窦皖亦是不在意这超出寻常君臣的亲密,黑眸左右一扫,长腿一跨,便寻了个没有被竹简覆盖的位置安坐下来。几乎是同时,夏安然将南宫的书信递给了窦皖,二人默契十足。

“你学得比我好,快看看这其中可有什么暗语?”

窦皖应声接过,逐字逐句琢磨半响后,微微皱眉。

“并无不妥。”

“你若是说没有,那就应当是真的没有了。”小国王叹了口气,坐正了向后仰头看天花板,“可是我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协调,但是怎么看都看不出。 ”

窦皖闻言攒眉,他重新拿起羊皮纸逐字逐句看过,还是摇了摇头,“不若交给丞相看看?”

“也只有如此了。”郅都常年在间与反间之间战斗,对于暗语和秘言应当比他们都要敏感,只是今日郅都同程不识二人相携去了北部城墙视察,要在那边停留一夜明日再回。

夏安然将东西放在一边,然后侧首看向小伙伴,“大将军来寻你是有什么事吗?”

窦皖微微摇头,面上也带着些不解,“并未,只是一些寻常小事。”

那就奇怪了,长安距离中山国说近也不近,若非重要事何必要派人前来?若说窦婴是那种困于儿女情长思念从子的人也罢,但窦婴绝非如此。

夏安然低头看看自己的羊皮纸,总觉得窦婴此次派人前来所为非常。

但他一时半会间也想不起来如今会有什么事情。

今年隆冬时节,景帝忽而废黜刘荣太子的身份,将之贬为临江王,并且令他即刻启程不允拖延。其罪名是因为栗姬犯罪,殃及其子,只是栗姬究竟犯了什么错却没有流传出来,众说纷纭之下人们的猜测愈加复杂可怕,栗姬在民间的形象很快一落千丈。

而被无辜牵连的太子刘荣只得在天寒地冻间启程,数日后,栗姬被赐死,栗家一夕间倾覆。

还没等有心人士开始角逐这太子之位,四月,景帝以迅雷之势封了王美人为后,又过了几日,原胶东王刘彘被封为太子,易名彻。

整个过程宛若赶场子一般,堪称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