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朱植在侯二打来热水洗脸泡脚伺侯下上床睡觉,这晚一个人还有点不习惯,好久也没睡着,外面一阵狗吠声传来,不一会儿有人在楼下与侯二说话,是薛整回来了。
朱植脱了衣袍,外面冷也懒得起来,便靠床头坐着,喊侯二直接将薛整带上卧房来看座上茶。这让满脸通红,酒气上脸醉醺醺的薛整有点受宠若惊,觉得殿下不避讳自己,这是当亲近的人用了。
“嘿!学生今天好事没做成,倒给殿下找上个麻烦!”薛整满口酒气,也不拘俗礼,自顾自一口饮尽有些凉的茶水,又倒了一杯,哭笑不得地说。
朱植不以为然,能给自己添麻烦的人和事应该不多,便笑道:“麻烦?看你这表情应该不算多大事吧?”
薛整面色一肃,便将今天外出访友的经过与朱植说了一遍,事情确实有点蛋疼,让朱植大为恼火。
经过是这样的,薛整带着礼物去拜访了同乡好友翰林院检讨谷君用(修史的末流官职,从七品)。二人年纪相仿,谷君用不免对薛整的处境颇为同情,嘘寒问暖,很是周到。而黄适是江西人,黄子澄的同族外侄,官任兵科左给事中黄适(言官,也是从七品),其实与薛整不熟,与谷君用倒是有些微薄交情,薛整也就是看上这一层关系。
接到家中通知,中午谷君用带了黄适一同回来,午膳过后,薛整便假意取出两套皮裘奉上,这么贵重谷君用和黄适当然不敢收,他们两个京城七品小官哪敢穿这个出门,便知薛整多半有事相求。
薛整也不客气,便说自己现在辽王府当个闲差,让谷君用和黄适帮忙约见黄子澄,下值后在东水关附近一家酒楼会面,并将带来的三套皮裘让黄适带去,由黄子澄转送给皇太孙朱允文。
因为辽王早些年就与故太子朱标关系亲厚,今年辽王就藩途中遇事也幸亏太孙从中转寰,才让辽王转危为安,并获得圣上青睐许下辽东都司节制权,外面不清楚怎么看,至少东宫是这么宣扬的,一切看来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允文虽是太孙却低了一辈,让辽王拉下脸登门就有点不好看,所以下属先接触算是很给面子了,黄适满脸喜色,觉得这或许能在太孙面前露露脸,当即就爽快答应。
傍晚各部衙堂朝官下植,黄子澄果然带着同僚练子宁一起来了,这两人都是江西人,又都是洪武十八年进士,练子宁本是一甲榜眼,但因任从六品修撰后回家奔丧,回任后仍是原职。黄子澄则是一甲探花,现任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东宫伴读,与练子宁都是太孙朱允文的老师。
不过练子宁平时好直言奏事,这让太孙允文并不喜欢,只信任事事恭维的黄子澄,而后者为了拉伙结势也愿意帮扶练子宁一把,看起来便关系莫逆。
薛整酒席上刻意相交,虽然他只是个童生,并无功名,但是辽王府的人就不一样了,两名科举名列榜首的清贵倒也不敢怠慢,席间相谈甚欢,练子宁是个率直的人还好,黄子澄却有点看不起薛整,但不说别的,单论收了辽王的礼物,这面子都要给。
酒宴散场,因为黄子澄席间的言行举止和一些敏感的话题,薛整便留了个心眼,用一块碎银雇了酒楼一名伙计暗暗跟踪黄子澄的马车到他家附近盯梢,自己在酒楼听曲坐等,结果一个多时辰后伙计回报,黄子澄家的奴仆去了大功坊,与燕王府的门房叙旧喝茶去了。